平安宝泉瓷器像块被砂纸打磨过的镜子，照得见影子却拼不出完整的脸。我蹲在爷爷老宅的樟木箱前，二十年前他攥着那只青花碗咽气的场景突然从箱角裂缝里涌出来——碗底那抹釉裂成了心电图最后的直线。

收藏圈总爱把平安宝泉瓷器吹成永不褪色的月光。可谁见过月光会发霉？去年梅雨季我从拍卖行抢回个粉彩瓶，结果发现内壁的茶渍像极了前任分手时摔碎的玻璃渣。你们说这是包浆，我说这是结痂。

有个做陶瓷修复的疯子跟我说：“平安宝泉瓷器的冰裂纹都是谎话，那是窑工把眼泪冻在釉里。”这话让我盯着手机屏保发了三天呆，那上面存着前年春节全家福，背景里摆着五年前花三个月工资买的平安宝泉瓷器摆件。现在照片里的人都散了，瓷器倒还杵在那儿，像个冷笑的表情包。

上个月在二手市场撞见个卖仿品的摊主，他裤脚沾着泥说这是工地挖出来的“土货”。我摸着那道故意做旧的划痕，突然想起地铁里总遇见的那个总抱着碎瓷片乞讨的老头。到底谁在伪造伤痕？是窑火里的偶然，还是人心里的必然？

有回在茶室听见两个老板吹牛，说平安宝泉瓷器的开片声是世上最贵的asmr。我捏着杯托的手直抖，想起icu仪器报警声也是这般清脆。他们管这叫艺术，我叫它幸存者偏差——那些没撑过窑变的残次品，早被碾成铺高速公路的骨灰了。

朋友说我这是仇富心理作祟。可当我刷爆信用卡买回那个平安宝泉瓷器的瞬间，分明看见釉下气泡里困着二十年前攥着病历单发抖的自己。收藏证书上的钢印压得越深，心里那个洞就漏得越狠。

博物馆玻璃柜里的平安宝泉瓷器总被灯光打得圣洁如新。但上次志愿者擦拭展柜时，我分明看见展签背面用铅笔写着“房贷还剩87期”。这大概是最真实的包浆——谁说历史的尘埃里没有房贷计算器的碎屑？

有人把修复过的平安宝泉瓷器叫“金缮艺术”，我说这是给伤疤镶金边。就像我爸总吹嘘他当年下海摔的跟头，可每次喝醉就对着破瓷碗喊他二十年前跑路的老婆名字。那些金线缠住的到底是裂痕，还是我们不敢揭的旧疮？

现在刷短视频总看见主播用平安宝泉瓷器装泡面，说这是古今碰撞的行为艺术。我盯着弹幕里飞过的“666”，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盯着碗底裂缝说的那句“对不住”。到底是谁在糟蹋宝贝？是我们用假沧桑装饰真空虚，还是历史本就该被泡在红烧牛肉面里？

上周路过拆迁工地，有个小孩正用半截平安宝泉瓷器的碗底舀雨水玩。釉面上的缠枝莲纹裹着泥浆疯长，恍惚间竟比拍卖图录上的还鲜活。所以真正的传世之作，究竟是供在展柜里的完美标本，还是那些带着裂痕活在市井烟尘里的幸存者？